2017年11月11日 星期六

尋找失落的氫彈

  事故
  多年以來,利比亞里科斯村的漁民和附近的帕洛瑪雷斯的村民們,已經看慣了巨大的飛機每天上午在晴朗的天空中進行空中加油的場面。但在1965年1月15日上午10時22分,平靜中出現了異常:兩架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的飛機──一架B─52轟炸機和一架KC─135空中加油機在試圖進行空中加油聯接時,在31,000英尺高空相撞。
  雷鳴般的爆炸聲震撼了周圍6英里的地區,許多人紛紛跑出家門,他們看到正在加油機後下方飛行的轟炸機已經爆炸,變成一團巨大的、烈焰奔騰的物體,加油機搖搖擺擺地又向前飛了一會兒,然後也開始解體。200多噸燃燒著的飛機殘片,零亂地散佈在空中,落向地面上驚慌失措的目擊者們。
  五顏六色的降落傘在空中綻開,有些傘下面繫著人,另一些卻吊著古怪的東西。有的正向海上飄去。
  在空中,七個受過高級訓練的年輕人死了,其中包括空中加油機的整個機組人員和B-52轟炸機上的三名飛行員。四個人逃離了B-52轟炸機,活了下來。令人驚奇的是,儘管大量燃燒著的鋼鐵雨點般地向地面撒去,但地上卻沒有一個人受傷,也沒有一頭牲畜或房屋被擊中。
  然而,從天上掉下來的並不都是碎片和人。在村東離農民納瓦羅房子大約75碼的地方,一件沉重的東西撞在番茄梯田的石頭護牆上。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納瓦羅房子的所有玻璃窗都震碎了。他和另外幾個人向梯田跑去,看見一個東西正在燃燒,就用腳踹它,往上面撒土,最後火熄滅了。納瓦羅當然不知道,他和朋友們用腳踹的東西竟是一顆氫彈。
  會爆炸嗎?
  消息很快傳到美國空軍少將威爾遜那裡。他是空軍第十六航空隊的司令,司令部就設在馬德里以東幾英里的托雷洪空軍基地。
  威爾遜向上級報告後,立即得到指示:B—52轟炸機上所載的四顆氫彈必須回收,而且要快。
  這項任務只能交給確切瞭解這些氫彈的人員去完成。每種氫彈都是根據各自的使命而專門製造的,具有不同的熱核當量,都有一定的編號和信號感受系統,氫彈的保險解除、引發和起爆都有各自的程序。於是,官員們開始在原子能委員會和國防原子能支援局的機密檔案中,搜集失落的每一顆氫彈的各個組成部件的編號,並逐一地找出這些部件的設計和監造人員的姓名。
  有一件事是明白人不必擔心的,那就是核爆炸。美國的氫彈只有在謹慎的操作下才會爆炸,它的工作情況是這樣的:
  起爆一枚氫彈,首先要將其中的核物質緊密壓縮,這是由包繞著核彈心的一定量的高爆物(如TNT)來實現的。TNT必須向內爆炸,以求在整個核彈心的周圍施加一個完全均勻的力場,假使由於某種原因,例如火焰或撞擊時的震盪,使高爆物的起爆稍有不均,核物質就不會均勻受壓,核爆炸便無從實現。在這種情況下,高爆物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只會衝出核彈,也許能將彈殼炸裂,造成核物質的溢散,但炸彈本身不會發生核爆炸。
  此外,要爆炸一枚美國核彈,只有經過幾個有資格並十分苟刻的醫學權威們確認身心健康的人,並一致認定收到了發自總統的「開戰」指令時才能進行。這指令是以聲音的形式傳遞的,而不是通過其他的方法,以免造成誤解或閃失。
  只有在轟炸機不得不投入戰鬥的情況下,處在飛機不同位置的操作人員,才會分別開始保險解除、引發和引爆的程序操作。這些操作必須絕對準確、一絲不苟地完成,也只有在這時,核爆炸才有可能發生。
  奧爾茲的發現
  出事時,漁民奧爾茲正駕駛漁船在海上作業。他看到附近有兩頂降落傘,其中的一頂向遠處飄去,便通過無線電讓在另一條船上的表兄阿方索跟上去。而實事上,阿方素已經在駕船前往了,並在飛行員剛剛落水時,就把他救了上來。奧爾茲所追蹤的降落傘在飛快地下降,下面掛的東西似乎不是一個人,而是某種閃著銀光的硬質圓柱體。奧爾茲看著它濺落水面,但當他趕到時,那東西卻不見了。這顯然是個重要的東西,不然不會繫在降落傘下。
  奧爾茲暗暗地把濺落點的方位進行了粗略的估算並作了記錄。這項簡單的工作使他在不久之後便舉世聞名了。
  全面搜索
  根據氫彈的降落傘可能打開也可能沒打開這一點推斷,它們可能的分佈範圍包括了方圓幾英里地勢起伏的鄉村地區。天剛一亮,陸上和空中的搜索就開始了。
  一名國民警備隊隊員進來報告說,他在海邊附近,距離一條干河床約500碼的地方,發現了一個他認為是氫彈的東西。災難控制部隊的軍械專家們證實了那確是一顆氫彈,而且還是完好無損的。
  這個發現活躍了氣氛,很多人都相信所有的氫彈可以很快地找到。
  黎明時分,所有的人都到了河床一帶。直升飛機在人們頭頂上盤旋,三個搜索隊展開了一個寬達一英里的搜索面,由帕洛瑪雷斯村北兩英里起始,向村南海邊方向推進。
  幾小時以後,一架直升飛機在公墓後面的一片田地裡找到了第二顆氫彈。接著,一隊搜索人員又找到了第三顆,也就是村東面納瓦羅種著西紅柿的梯田上撞壞了的那顆。
  只剩最後一顆了。
  清除污染
  在這次事故中,有兩枚氫彈的高爆物在撞擊時爆炸,彈體像破碎的南瓜一樣裂開了,核彈芯崩出彈體,在常規爆炸的作用下蒸發掉了。
  原子裂變反應肯定沒有發生,因而也不會釋放出核能和核爆炸所產生的致命物質。溢散的核 物質會放出α射線,它不同於原子裂變時從原子核中
  釋放出的具有高度穿透力的γ射線,其射程很短,不能穿透皮膚,甚至連一片薄紙也穿不透。核彈所使用的鈽,可以拿在手裡而不會造成傷害。鈽如果暴露於空氣中,就會形成一種難溶化合物,因此即使不慎吞了下去,也將很快地從消化系統排瀉出來。
  鈽污染很容易處理,只要用水仔細擦洗,就可以把它從身上或衣服上除去。掉在地面上的鈽,只要翻到地下幾英吋深的地方,就一點放射性也探不到了。又因為鈽的溶解度很低,所以也不會被植物吸收。
  雖然這塊土地上的核污染幾乎肯定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還是要將其徹底清除掉。國民警備隊和空軍憲兵被安排在損壞的氫彈周圍,奉命不許任何人靠近。
  與此同時,清除污染的工作也在進行。
  專家們穿著工作服,戴上面罩,在每個彈坑的周圍劃了一個圓,並從那裡每隔15度引出一根直線。每走出12英尺,就做一次測量,直到計量器檢測不出放射線為止。三個星期以後,污染地區確定下來了,那是一個近似矩形的區域,長兩英里多,寬四分之三英里,其中包括分成854塊的385英畝耕地。這一地區既使帶有極弱放射性的每一小撮土,也都將運往美國南卡羅來納州愛肯附近的核廢物處理場。地裡的莊稼也要回收。其實只要洗一洗,這些東西都還可以吃,其中大部分將供應駐紮在本地的部隊食用。
  確定方位
  空軍的事故調查員們詢問了幾十個目擊者,漁夫奧爾茲提供的證詞最有可能成立。如果他是對的,那麼氫彈就在離海岸5.5英里處的深水中。但他講的也可能不對,因他並不知道氫彈是什麼樣的,何況人們在過度激動時常常會犯錯誤。
  搜索在繼續進行。從托雷洪調來了175人,從莫隆調來130人。在利比亞的惠勒斯空軍基地,一套重達136000磅的空軍「夜鷹」裝備裝進了C—130型運輸機的貨艙,那是一整座帶有野外廚房和衛生設備的「帳蓬城」。還有更多的C—130和C─124運輸機從美軍在德國和法國的基地運來了通訊車輛、一支通訊兵分隊、陸軍的一個掃雷連和一所野外洗衣房。
  空軍的偵察機對長12英里寬8英里的整個區域進行了拍照。到1月19日中午時分,一定比例的航空照片鑲嵌圖送到了威爾遜那裡,在圖上整個地區被分成了許多小塊,每塊面積1,000平方英尺。在逐塊地進行搜索時,每一小塊最小的飛機殘片都被找到了,它們的位置均標在一張塑料透明圖上。
  在華盛頓,在俄亥俄州的賴特──帕特森空軍基地,在佛羅里達州的埃格林空軍基地,在洛斯阿拉莫斯,在阿爾伯克基的桑迪亞試驗室,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聖迭戈通訊站,在西雅圖的製造B—52轟炸機的波音飛機公司,各種各樣的計算機投入了運轉。人們根據已經找到的三顆氫彈的位置,推算出它們在空中的飛行彈道和空氣動力軌跡,以求確定準確的碰撞點。再從這一點出發,向下做出那顆尚未找到的氫彈的假定彈道和空氣動力軌跡。這顆氫彈既可能落在內陸深處,也可能掉進離岸幾英里的海面,這取決於降落傘是否打開,打開的程度和是否已被燒燬。
  根據計算,丟失的氫彈最有可能是落在一個直徑兩英里多的圓形地帶,這一帶散佈著許多小塊耕地,一座小山上蜂窩般地點綴著一個個被遺棄的坑道和通風口。一天,300多人手拉著手開始緩慢地穿越這個地區,他們在每一個值得懷疑的凹地、坑穴、礦井和坑道外插下小紅旗,這樣的地方約有400處。隨後,直升機運來了軍械專家,他們前來執行一項十分艱苦的任務,帶著照明備設爬進每一個舊礦道和堅井。
  搜索線從北向南推進,花了七個小時才走完這個地區。然後又開始第二次搜索,而且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加細緻,但毫無結果。漸漸地,人們開始相信,漁民奧爾茲看到的那個落入海中的東西確是氫彈。
  水下偵察
  根據聲納掃瞄探測的結果和飛機碎片的分佈狀況,重點搜索區的面積減少到27.33平方英里。漁夫奧爾茲登上一條掃雷艦,指明了他認為是氫彈入水的準確地點。這點被標在海圖上,以它為中心畫了一個半徑一英里的圓。
  水下搜索是按照深度組織的。水面下80英尺以內將由潛水員用肉眼搜索;水深80至130英尺的區域由潛水員、掃雷艦和電聲納掃瞄儀負責;130英尺到200英尺的水下,將由海軍「海洋實驗室二號」潛水器派出的潛水員搜索;水深200英尺到380英尺的區域由帶頭盔的潛水員和上述設備負責;再往下的搜索工作一概由潛水艇進行,配合使用側視掃瞄器和特殊聲納設備。
  3月1日,深潛器「阿爾文」號做了搜索開始以來的第十次下潛,駕駛員瓦倫丁正駕著潛艇在一個朝西南方並向下伸展的山坡上行駛,突然,搜索燈的光柱照亮了一條以前沒見過的圓槽形痕跡,似乎是一個滑進或被拖進陡峭深谷的沉重物體留下的。「阿爾文」號頭朝下地尋蹤而去,但在海流和重力的作用下,它衝得過猛了,失去了目標。
  也是在3月1日,消息封鎖結束了。在事故發生45天之後,五角大樓公開宣佈:美國丟失了一顆氫彈。
  3月8日,美國大使杜克與西班牙新聞和旅遊大臣伊裡瓦爾尼放開膽子做了一次宣傳性表演。為了形象地證明海水是無危險的,他們在搜索圈以外的海上游了泳。這是人類進入核時代以來最出名的一次游泳,水溫15℃。3分半鍾以後,週身凍得發青的杜克上岸了,微笑著高聲叫道:「真帶勁兒!」
  瓦倫丁又一次找到了那道痕跡。這一次,為避免再被海流衝跑,他掉轉方向,開始沿著山坡慢慢地倒著下行,追蹤那條痕跡,進入了越來越深的水域。幾分鐘以後,他看到了一個浮動著的降落傘傘蓋,罩著一個橫躺在一條深溝邊緣的東西上,不停地飄抖著。瓦倫丁急於報告,忘記了密碼,就對水面上的比爾·雷尼叫道:「我看到了一顆銹釘子!」
  這話令人莫名奇妙,但雷尼受到了瓦倫丁激動的聲音的感染,乾脆破壞了密碼規定:「你是說你看到了氫彈!」
  「不,」瓦倫丁回答說,「我看見了降落傘!」
  打撈成功
  第一次打撈失敗了。繫在降落傘上的尼龍繩被岩石割斷,氫彈沉下水底再次失蹤。
  九天以後,也就是4月2日,「阿爾文」號又一次找到了那個降落傘。它仍舊蓋在下面吊著的東西上。兩天後,在帕洛瑪雷斯村外的海面上,電纜控制水下搜索器CURV下水,花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將一根繩子繫牢在降落傘上。然後,它又浮出水面,將繩子的另一端繫在一個浮標上。
  「阿爾文」號再次下潛,能見度很差。為盡量避免在發現降落傘以前就駛過了頭,駕駛員瓦倫丁決定從下方接近它。他打算在降落傘以西200英尺下潛,然後再掉頭上坡,接近降落傘。突然,大片的傘衣撲向觀察窗,潛艇闖進了降落傘!瓦倫丁開足馬力倒車,但「阿爾文」號繼續向前衝去,直到降落傘完全罩住它,才停了下來。
  水上的人們幾乎要發狂了。如果只是螺旋漿被纏住了,「阿爾文」號仍可爭脫並浮出水面,假如「阿爾文」號全被纏在傘蓋和傘繩裡,就沒法讓深潛器和艇上人員離開海底了。
  在「阿爾文」號上,瓦倫丁倒沒有過份擔心,他操縱著深潛器,貼著這大而不透明的陷阱,抓住降落傘向上飄動的機會,一寸一寸地漸漸把「阿爾文」號橫了過來。15分鐘過去了,他發現了一個空隙,便駕著「阿爾文」號向右下方作了一個急轉彎,從傘蓋的邊緣下面鑽了出來,然後便沉著地報告說:他已經解脫出來了。然而,瓦倫丁發來的報告在催促人們馬上考慮即將到來的災難:目標物體已經移動了300英尺,而且仍在繼續緩慢地移動著,前面就是深淵。過不多久,它就有可能跌到更深的地方,到那時,連CURV也跟不到它了。
  第二根繩子又系到了降落傘上。接著,CURV下潛繫了第三根繩子。
  「阿爾文」號再次下潛。早晨7時零2分,絞車開始轉動,沉重的負載被慢慢地、穩穩地拉離了海底。15分鐘過去了,25分鐘過去了,90分鐘過去了。
  上午8時19分,絞車停止了轉動。幾名潛水員下海,把降落傘從它所包繞的東西上拉開──這些疲憊的搜索者們第一次肯定他們已經得到了這枚銀白色的雪茄形氫彈。
  潛水員們用金屬帶子把氫彈纏起來,上面再繫上鋼纜。絞車又轉動了。8時45分,也就是事故發生後的第79天22小時23分鐘,氫彈被拉上了船,回到了美國人的手中。一場動員了3,000多人竭盡全力地干了將近三個月,使用了各種最精密、最古怪的裝備戰鬥,終於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技術上的成功。
Author :約翰·哈伯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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